秋水荻

蒼心 距離2-燈下的身影


  朝議上憶無心與蒼越孤鳴共處一室,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。


  蒼越孤鳴閉目養神,聽著風逍遙談著鐵軍衛換防一事,在風逍遙說錯時,還淡淡的糾正風逍遙的錯處,直到憶無心開口報告秋祭一事時,他方睜開雙眼,看著憶無心,兩雙蒼藍的眼睛交會著若有似無的情緒。

  兩人都有話想說,卻又止住了,只能故作無事的稟報秋祭章程與佈置。

  待憶無心稟報到一個段落後,此時千雪姍姍來遲,蒼越孤鳴手一揮便說:「一切就由大祭司所擬章程辦理吧!若是有何問題,與王叔商議。」


  當憶無心欲退下,返回祭司台時,卻嗅到榕燁端進來茶中有著些許薑味,無心嘆了口氣回頭說:「夜裡更深露重,王上若心無掛礙之事,還請別在深夜在外遊盪,省得染上風寒。」

  「孤王自有分寸。」


  憶無心只看了蒼越孤鳴一眼,便快步離去。

  榕燁重重地將茶水放在桌上,嘆了一口氣:「王上,您昨夜又去了嗎?」

  蒼越孤鳴沒有回答,端起茶水喝一口,點了點頭。

  榕燁不耐煩地說:「你也該說清楚,若對方無意,你就該放棄了。」

  「孤王,不想放棄。」

  「你也試了很久不是嗎?」

  「孤王相信有一日可行的。」

  「王上…」


  看著兩人打著啞謎,千雪不解地看著兩人說:「你們是在說什麼?」

  「無事。」蒼越孤鳴的態度,讓千雪敏銳地瞇起雙眼:「蒼狼,你是不是有事在瞞我?」

  「王叔,蒼狼無事。」

  「那你與榕姑娘是在說什麼?」

  「無,王叔,有關於下月所要舉行的秋祭,要勞煩王叔協助了。」

  「這喔!沒什麼問題。」千雪打包票保證完全沒問題後,數人又商議一些事後,便結束朝議,看著榕燁與風逍遙離去的背影。


  千雪突然間斂下原本放鬆的的神情,嚴肅地看向蒼越孤鳴:「蒼狼啊!對人有意就要說出來,有事要坦白說出來。」

  「王叔,你想太多了。」

  「那一家的姑娘好,別管什麼身份,只管坦白說就好,若不坦白就他們一樣犯蠢。」

  「王叔你呢?」蒼狼意外心情很好的說:「王叔你與姚金池…」

  「八字沒一撇的事,別亂說。」

  「若是姑娘喜歡你,就儘快成婚。別再多想什麼了…,那個走婚,要強勢一點。」


  蒼越孤鳴聽著千雪的唸叨,想起了在月下看著燈火照映出的身影,舉杯飲下微辣的茶水時,竟有一絲的甜蜜,令他揚起嘴角。


  x


  在微涼的夜晚,他總望著被燈火照映在窗上的身影,那優美的長頸與長髮,他卻求之不得,又渴望不己。

  帶著酒意,他一人坐在門外的大石,等著大門的開啟,卻聽見那人帶著關心卻又冰冷的語氣:「王上,夜深了,你該回王宮了。」

  為了這一聲,他承受著晚風,甘之如飴,他知道那人是關心他的。


  清晨起,祭司臺內繁忙不已,淨室內憶無心站在鏡前身著大祭華服,任由女祭司們為她著裝,那頭長髮盤起,頭插起似羽銀角,額前戴上銀製圍帕、髻處插起銀製髮簪,網鏈等飾品,一旁還有侍婢為祭司遞送飾品,為其週身遍佈銀飾,與平時淨素裝份成為極大的對比。

  憶無心卻無心欣賞身上的華貴穿著,她正閉眼靜靜背誦今日之祝禱之詞與祭儀流程,卻又想起昨夜裡那人又在門外等候,至欲天明時才離去。


  她輕嘆了一口氣,整理了煩燥的想法,將思緒集中在今日的祭儀上。

  當祭司台女祭司才將白雞羽插於銀角之後時,聽到祭司台僕從通傳之聲,她才緩緩睜開雙眼,回到了現實。


  協助祭儀的千雪正領著風逍遙與榕燁進入淨室,憶無心聽著負責護衛之事的風逍遙交代所安排的細節,並與千雪確認相關事宜,而榕樺隨待在側。

  憶無心細細回想,確認今日之事萬無一失後,頭飾與身上發出金銀的互擊之音,撐起全身的重量,擺出大祭司的威儀,等待蒼越孤鳴的來到。


  秋祭乃苗疆眾部族齊祭之祭典,為苗疆三大祭之一,更是苗疆祭司台大事。於首日由苗王與大祭司一同祭天後,第二日弔祭苗疆先祖、英靈,亦有將憾天闕回歸皇室一脈之事,第三日祭典尾聲,為十三部族御前議政,晚間則為歡宴。

  自蒼越孤鳴即位以來,因祭司台大祭司空懸,先任大祭司在位時間短暫,故而祭儀簡化至僅有簡單祭祀後御前議政,為期一日的祭儀。

  當憶無心接手祭司台,並得天下第一術之位後,在經歷仙島之亂後,苗王令憶無心籌辦本次祭典,並且大辦祭儀,以作為苗疆皇室永固,甚至有宣示王權的意味存在。

  為此憶無心與祭司台眾人已忙碌數月,從典籍與祭司台中的紀錄,重新書寫祭儀儀軌,重新建構整個祭儀。


  憶無心還沒開口,卻見蒼越孤鳴一人走進淨室,一旁祭司連忙行禮,憶無心示意眾祭司退下後,蒼越孤鳴還未開口,憶無心便急急走向他。

  「王上,你是否身體不適?」

  「孤王,無事。」蒼越孤鳴身著祭典華服,他的臉色微紅:「孤王稍事休息就好,大祭司,有關於祭典細節…」


  憶無心靠近蒼越孤鳴,想細聽話語,卻感覺肩上一重,蒼越孤鳴已靠在憶無心的肩上,手抓著她的衣服,耳邊帶著溫熱的氣息,身體的高熱,顯示苗王的不尋常。

  憶無心輕喚幾聲,感覺不妙,她皺了皺眉,便轉頭看向一旁的三人求助。


  千雪先反應過來,他一把接過蒼越孤鳴輕聲喚著:「蒼狼啊?蒼狼?」

  他手一切脈,便緊張的說:「怎麼那麼燙?」

  千雪與榕燁扶起蒼越孤鳴到一旁的椅子坐下,憶無心手拉著蒼越孤鳴的手,正看著他的臉龐,若有所思。


  此時門外傳來祭司臺輔祭的通傳之聲:「十三族長將率族民至祭台,恭請大祭司與王上準備祭儀。」

  千雪聽到門外聲音嘖了一聲,一旁榕燁與風逍遙互看一眼,只見憶無心放下蒼越孤鳴的手,向門外說:「知道了,你們先下去吧。」

  待門外之人離去時,憶無心看向風逍遙:「軍長請令鐵軍衛固守祭司台週遭,不讓任何人接近,尤其是淨室內外更要把守,另請傳召鐵軍衛中的影形前來,軍醫請你在這段時間照顧好王上,務必請讓王上明日能順利參與祭典…」說到這,憶無心蒼藍的雙眸看向千雪:「千雪王爺,請你於主祭時一臂之力。」


  語氣溫和,卻帶有著不容拒絕的氣勢,風逍遙點了點頭,便迅速動作,而榕燁欲離去取藥箱前來,卻在與憶無心擦身而過時,望了憶無心一眼。


  此時的千雪側目問了一句:「無心你打算什麼?」

  「千雪阿叔,你要助我的事,便是為我撐腰即可。」


  當憶無心與千雪一同出現在祭台時,千雪站在輔祭之位,看著憶無心緩步走向祭台的台階時,十三部族的族長其中一人問道:「王上呢?」

  憶無心停在高臺中回頭一望便說:「就在今晨,吾得神喻,令苗王蒼越孤鳴於祭司台祭祀,為苗疆子民祈願。」

  「那為何是大祭司主祭,而非是千雪王爺呢?」

  「那為何王上不親至祭台說明?」


  祭台下十三部族族長神色各異,紛紛提出疑問,憶無心用著冷漠的神情看著祭台下的紛爭,不作答覆。


  此時千雪突然出聲:「我都沒意見了,你們是在說什麼?」他手握著劍不耐煩說:「今日祭典一事,王上也都同意了。有事待後日再來說如何?再說啦。你們相爭誤了時辰,到時出事誰負責?」

  此時的憶無心輕聲說:「上天為感王上辛勞,顯現神喻,命王上於祭司台內室,受神靈祝福,此乃上天對苗疆王族之祝福。」


  此時朝陽初升,照在祭司台上,站立於台階上的無心,身上銀飾反映著日光,令人目眩,展現出如神般降臨的氣息,若說此時苗疆諸神何在,已降臨在憶無心的身邊,十三族族長見此不敢再有意見,紛紛回歸原位,準備祭儀。


  憶無心拾級而上,她抬頭一望,初升的朝陽,振開衣袖,週身銀飾發出琳琅之音,她拿起早已備妥的祈禱書,朗聲讀出祈禱之詞。


  榕燁才將蒼越孤鳴的情況穩定下來,一出大祭司的臥房,只見風逍遙倚在廊前的柱旁,手持著酒壺若有所思。

  「風逍遙,你此時不至祭台嗎?」

  「現在祭台那有千雪王爺與郊逸在,我不到也無妨,現在顧好王上才是職責所在」風逍遙飲了一口酒說:「你的表情似乎有事?」

  「我想問你,當下為什麼你會聽憶無心的話,而非是聽千雪王爺的嗎?」

  「那你為何會聽憶無心的話呢?」風逍遙反問榕燁,榕樺咬了咬下唇說:「她是今日主祭。」

  「那時在場四人,只有她看出王上身體不適。」風逍遙又飲一口酒說:「你不甘心是為此事吧!」

  榕燁沒有回答,卻又聽到風逍遙說:「老大仔以前就有說過王后需要資質,當有此人出現時,鐵軍衛就令其號令。」

  「但她不是王后。」榕燁看向房門,像是看著那個沉睡的人一般:「至少現在不是…。」

  「但你我都清楚,王上每夜到底去找誰,在久候誰的房門。」風逍遙雙眼銳利地看著她:「若在數年前世人會說她是藏鏡人與女暴君之女,而今日誰會說出此話。」風逍遙不同於平時逍遙模樣,尖銳地說:「王上若是要娶她為王后,鐵軍衛將無人反對,苗疆需要這樣的王后。」


  「我們身為鐵軍衛,只遵從手握王權之人。」風逍遙起走向祭司台外,要巡視祭司台週遭:「王上不是已經放了你自由了嗎?那你有何需要在意的嗎?」

  看著風逍遙的背影,榕燁咬了咬下唇,其實她不是不知道從頭到尾蒼越孤鳴的心從來不在自己身上,對她雖好,她卻知曉那不過是對待朋友的以禮相待,那人心中始終有另一個人的存在。


  被先王賜名的「桂菲」,「桂菲、貴妃」音雖同,卻與王后之位有一步之遙,在年幼初封時並未有感,但在歷經許多事後,她才知曉,當年先王的選擇,她並非不是最優先的人選,在先王的意志下,蒼越孤鳴的王后是誰,她不得而知,卻也清楚一件,會選擇她,不過是在於好操作與控制,尤其是在夜族滅族後,她更容易受政局操弄。

  她曾經認為嫁給苗王是命運所然,但她清楚蒼越孤鳴對她只是責任,那日他放了自己,就足以顯示了在他心中沒有她的地位,她始終是臣下,而非可以比肩之人。


  當蒼越孤鳴醒來時,已是夜時,也看著那陌生的天花板與床褥,他的記憶裡只有清晨至淨室,與憶無心著大祭司袍服的樣子,就失去了記憶,再醒來時就是此時。

  他撐起身時,只見一個身影趴在他的床邊,手抓著他的衣擺一角,側臉被長髮所掩蓋,只有耳邊的銀製耳環垂落在眼前,他的手輕輕滑過遮住臉龐的長髮,露出清秀的臉龐。

  蒼藍色的眼眸閃爍著溫柔的光芒,他輕輕拂摸著那人的長髮,柔順而又堅靭,就像是她這人帶給他的感覺一般,雖然一直與他保持著距離,卻在不自覺之間已心繫她這個人。


  她已脫去全身的環珮,回歸最初樸實,他拿起那一撇長髮,細細聞著她髮上的氣味,似渴了許久的人,遇到一窪池水一般,想掬水一瓢啜飲,卻又恐懼這潭水轉瞬間消失,卻留下殘影。

  他貼近她的臉龐,卻見到那雙眼睜開,先是迷茫的神情, 她的手輕撫他的臉龐,像確認他的情況一般,轉瞬間迷茫的神色轉為清醒。


  「王上你…」

  憶無心起身,退了幾步,看著蒼越孤鳴的樣子,還未等床上的人開口,便倉惶轉身離去。

  「憶無心…」

  看著憶無心的背影,蒼越孤鳴怔怔出神,淨室內一片寂靜,只有今晨時憶無心所佩戴過的銀飾閃耀著光芒,他望著一室寂靜,說不出話來,有種孤寂感從心底升起。


  手上殘留著頭髮的觸感,而她卻消失了蹤影,他沒有看錯那人眼中的柔情與對他的關心,刻意的迴避與逃離究竟是何用意。

  當榕燁進入淨室時,看到坐在榻上不知看向何方的蒼越孤鳴,她將藥遞給他時:「大祭司回去了?」

  蒼越孤鳴飲下一口苦藥,點了點頭:「今日的祭儀?」

  「大祭司她獨身一人完成祭祀。」榕燁看著蒼越孤鳴若有所思的神情說:「大祭司於祭儀結束後,便在淨室內照顧你至方才。」

  「王上你今日所受風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

  「昨夜孤王與承樂親王飲酒,受了一些風寒。」

  「千雪王爺已經問過承樂親王,他說因秋祭之故,便早早休息了。王上你是去了哪裡?」

  「這與你無關。」蒼越孤鳴自榻上起來,拿起榻邊的衣物說:「軍醫你逾越了。」

  「王上。」


  看著蒼越孤鳴的背影,榕燁咬了咬牙,想說些什麼,卻又說不出口,只能化為一陣嘆息,那嘆息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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